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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天公地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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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還沒洗好麽?”永淳故意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帶著一臉壞笑猛地推開門,可憐的永福公主正坐在浴桶裏,像只落水的小鳥兒似的打擺子,一見她進來,永福公主頓時松了口氣,喜道:“沒有找到他是麽?”

永淳公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道:“他沒在這?人呢?我眼看著他上的船吶。”

“他上來了?”永福公主緊張起來,急忙扯過一件絲巾遮在肩胸上:“妹妹,我……我害怕死了,要不咱們算了吧。”

永淳公主奇道:“算不算的再另說著,我明明看到他上來了,人呢?”

永福公主一楞,想了想忽然道:“我……我和湘兒換了房,你有沒有告訴他到丙字房來找我?”

“啊?哎呀,我以為他知道,我忘記了,他不會闖到湘兒房裏去了吧?”永淳公主一拍額頭,急急向湘兒房間走去。

湘兒房中,一對男女正很尷尬地對視著,忽然,楊淩把露著一條縫的門緊緊地掩上,湘兒嚇了一跳,急忙抱緊了肩緊張地問道:“你……你要做什麽?”

“噓,不要吵。”楊淩不敢上前,站在門邊後一個勁兒地擺手,小聲地道:“永淳公主上來了,我怕她聽見。”

湘兒一聽又急又羞,捂著臉道:“要是被人家看見,我也不要活了,你快走,你快走!”她剛說到這兒,忽想起這一捂臉胸前不免春光乍洩,急忙又放下手抱住了胸口。可這片刻的工夫,楊淩已瞧見一對嬌巧可愛小乳之間被她擠出的一道誘人的小峽谷,眼神不由直了直。

湘兒瞧見他的眼神,一時骨頭都酥了,她恨不得把楊淩一對可惡的眼珠子挖下來當魚泡兒踩,可偏偏不敢大聲,說出來的話竟帶上了幾分哀求:“你快走呀,你要害得我沒臉見人才成麽?”

楊淩氣急敗壞地道:“我不是不想走啊,永淳在外邊我怎麽走啊,要是被撞見還不如不走啊,還是公主穿好衣服你先走吧……”

朱湘兒也氣急敗壞地道:“就算我走了你躲在我房裏那就沒事了麽?門走不了你跳窗戶啊!”

“四層樓高啊我的小公主,我跳出去就成了肉餅了啦。”

“我管你死不死啊,上天也行入地也行,你倒是快點走啊!”

一對小冤家正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嘴仗,永淳公主“呼”地一下推開門,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湘兒……”

湘兒呆若木雞地看著她,不對,是看著她身後的楊淩,楊淩咬著發酸的牙根兒,捂著鼻子蹲到了地上,一雙眼睛朦朦朧朧地望著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啊!你也在沐浴啊,呃……沒有人來過吧?奇怪……這人怎麽就不見了呢?嗳,你什麽表情啊,沒被人看過洗澡啊?”永淳公主自顧說著,好奇地走上前,上下打量湘兒。

“啊?哦,沒事沒事,我正奇怪門口侍候的侍女怎麽都沒見了,連你來了也沒通報一聲,呵呵,呵呵,沒什麽事。”湘兒公主幹笑道。

永淳恍然,說道:“喔,這樣啊,哈哈,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把她們都打發回艙了,你繼續,我先走了。”

湘兒一聽始作俑者又是這個家夥,恨得直咬牙,可是一見永淳要轉身,湘兒也顧不上生氣了,她尖叫一聲,把永淳嚇的一哆嗦,奇道:“你叫什麽?”

“沒有沒有,嗯……對了,你去哪兒了,臉上怎麽蹭了灰?你過來,我給你擦擦。”湘兒換上一副笑模樣道。

永淳半信半疑地走上前道:“有麽?我沒去哪兒呀。”

“有有有,誰說沒有!”湘兒一手去摸她的鼻尖,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後,一收一縮五指齊抖如彈琵琶,使勁向楊淩打著手勢,示意他趕快逃走。楊淩被撞了這一下狠的,鼻腔裏都有股火藥味兒似的,嗆得胸腔子都疼,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他見湘兒向他做著手勢,連忙躡手躡腳地出了屋,一瞧艙道內沒有人,立即調頭向右端的樓梯口逃去。

“替我擦灰需要這麽久麽?另一只探到我腰後邊去幹什麽?”永淳公主看著湘兒脹紅的臉蛋,閃爍不定的眼神,心中忽地警鈴大作:“天吶,上一回以為她是誤服了春藥才……難道……難道她本來就有些怪異的癖好?”

永淳公主嚇的汗毛兒都豎了起來,她也顧不得探問楊淩有沒有來過,連忙找了個借口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楊淩用袖子掩著鼻子逃回了自己的房間,搬過銅鏡照了照,鼻頭又紅又腫,碰一碰就又疼又麻,他懊喪地放倒鏡子,今天怎麽這麽倒黴,會碰上這種烏龍事。

要說嘛,人家湘兒姑娘模樣嬌嬌甜甜的,本來就是個難得的小美人兒,是個男人就巴不得有這種眼福、艷福,可她是公主啊,這朵玫瑰花的梗兒上不只長著刺,而且還是有毒的,一不小心就會要命的。

萬幸的是,永淳公主恰好來找她,小姑娘臉皮薄,她不但不敢聲張,還得想辦法掩護自己離開。吉人自有天相,這下子好了,她為了自己的清白名聲,這事兒一定提都不敢再提了,大家就當做了一個夢,就此揭過了吧,鼻子受了傷,換回一條命,這也值了。

楊淩安慰了自己一番,輕輕嘆了口氣,這一嘆氣牽動唇上肌肉,鼻子又是一陣酸疼,他不由地咧了咧嘴。楊淩忙讓衛士請了船上的禦醫來,假說坐船頭暈,不慎撞在門框上受了傷。

他向禦醫討了些化淤止痛的藥膏敷在鼻子上,又剪了塊白色的藥巾敷在上邊,等太醫一走,楊淩對鏡再看,活脫脫就是一個京戲舞臺上的白鼻子奸角兒,弄得他啼笑皆非。

楊淩叫人弄了把剪刀來,對著鏡子正想親自操刀把那白鼻子修飾得好看一點兒,門外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唱道:“湘公主駕到,威國公迎駕啦~~~”

楊淩手中的剪子“當啷”一聲掉在桌子上:“完蛋啦,自己想的可美,人家姑娘不依不饒,找上門來算賬啦。”

楊淩急忙起身迎出門去,只見湘兒公主玉面肅殺、鳳目含威,盛裝整齊地往門口兒一站,身形淵渟岳峙,頗有一代宗師的風範,她的身周三尺之內形成一股強大的氣場,震得四個侍女、兩個小黃門戰戰兢兢。

小公主剛剛站定了身子,頭上的金步搖尤自輕輕顫抖著,楊淩見狀,身子也顫抖起來,他心驚膽戰地施禮道:“楊淩見過公主殿下,未能遠迎,尚祈恕罪!”

“哼!”小瑤鼻裏就像迸出個冰豆子,嘎嘣脆地落了地,楊淩的後背上刷地冒起一股涼氣兒。

小公主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從他旁邊飄然閃進了房間,耳邊只留下一句話:“在這裏候著,本公主與國公有話要談!”

楊淩乖乖地跟回房去,故意把門留了一道縫,以便隨時可以逃走或者呼救。

湘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句:“關緊!”

楊淩無可奈何地轉身,向外邊兩個小太監投以一道絕望、哀求的眼神,兩個小黃門向他報以愛莫能助的神色,三個男人經過短暫的思想交流,楊淩嘆息一聲,慢慢把門推緊了。

門關上的一剎那,兩個小黃門也感慨地嘆息了一聲:“不知道國公爺怎麽惹惱了殿下,讓公主生這麽大的氣。唉!做公公不易,做國公……也難吶!”

楊淩一轉身,不禁嚇了一跳,方才還滿面寒霜的朱湘兒哭了,瑩潔如新剝蛋清兒似的臉蛋兒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正劈裏啪啦地往下掉,小姑娘哭得那叫一個委曲。

楊淩緊張地湊到她跟前,哀聲道:“我的小祖宗,你別哭啦,這不是沒人知道嗎?我知道你委曲,可是我也冤吶,我是聽了小黃門傳旨,去見永福殿下的,我怎麽知道你在那個房間裏,而且正在……楊淩此心,天地可鑒,但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你……你轟不轟的我不管,我就問你,我怎麽辦吶?”湘兒小公主抽抽搭搭地說著,用手背抹著眼淚,那模樣怪可憐的。

“自打認識你,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人家是個女孩子,腳能讓男人隨便碰麽?當時是為了殺賊活命,好!我認了,我裝沒這事兒。

在乾清宮,我為了幫你家夫人給你傳個訊兒,不小心摔倒了,結結實實地砸進你的懷裏,還親了你……親了你的臉,滿朝文武都看在眼裏,我的臉全丟光了,好!我裝傻,我又認了。”

“現在……現在可好,人家全身上下都讓你看光了,你讓人家還怎麽嫁人?我的清白都沒了,就算別人不知道,我自己心裏還不明白麽?將來要是找個駙馬,我對得起人家麽?”

朱湘兒越說越傷心,一下子撲在桌上嗚嗚痛哭起來。

楊淩無語了,她說的貌似都對,可是原因呢?這能怪誰呢?難道自己不是無辜的?她向我哭,我跟誰哭去?楊淩繞著湘兒團團亂轉:蒼天啊!大地啊!你讓她可別哭了吧!

朱湘兒哭著哭著,一抹眼淚兒,發現桌上放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她一把抄起來就要刺向自己的咽喉,楊淩嚇壞了,噌地一下撲上去,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

朱湘兒兩只手拼命地和他搶奪著,一柄剪刀就兩人眼前揮來舞去,楊淩也動了真火了,他從湘兒手裏一把奪下剪刀,扔到了床鋪最裏邊。

朱湘兒拔腿便追,楊淩一伸手抄住了她的小蠻腰兒,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朱湘兒就像發怒的小母貓,在他懷裏連踢帶踹,小拳頭亂揮,兩個人都不敢說話,咬著牙做著無聲的搏鬥。

忽然,朱湘兒的胳膊肘兒一下子拐在楊淩的鼻子上,這脆弱的地方接連兩次被兩位公主殿下垂幸,再也承受不住了,楊淩悶哼一聲,眼淚模糊地松開手,一看朱湘兒要逃,又趕緊再抱住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一跤摔在床上。

朱湘兒身材嬌小,被個大男人壓在身下,嚇得她魂飛魄散,朱湘兒張嘴欲喊,忽又思及現在這副樣子萬萬不可讓人看見,她情急之下拼命地扭動身子想掙脫出來,同時纖纖十指一下子死死扣住了楊淩的肩頸,指甲似乎都陷進了皮肉裏,那感覺就像平素溫馴的小貓兒偶爾爆發出了野性和激情,猛地伸出利爪,在人身上狠狠地撓了一把似的。

她剛剛洗過澡,身上帶著股清幽的香,她的身材曲線像泉水一般流暢,隱隱跳躍的肌肉散發著無限的青春活力。那稚嫩的身體軟組織還沒有發育完全,纖柔得惹人垂憐,胸前兩只倒扣的小玉碗兒,一躺平了就軟軟的,還不能翹挺起來,這一掙紮磨擦讓人心頭感覺甜甜軟軟的。

種種異樣的感覺通過肢體的接觸絲毫不漏地反射進楊淩的大腦,如果還能活著,他事後也許會好好回味一下這種難言的滋味吧,總之,現在是顧不上了,楊淩急促而低沈地道:“湘兒公主啊,至於麽,常言道‘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你就為了這麽個莫名其妙而自殺?”

“泰山?你……你先起來!”他一說泰山,湘兒忽然感覺到他的重量了,兩個臉蛋兒頓時變得通紅,滾燙滾燙的好像連被褥都能烘著了。

“你先答應我不許尋死,咱們有話好好說。”

朱湘兒咬咬唇,不理他的要求,執拗地道:“叫你起來你就起來!”

“我叫你別死你還不聽呢。”

朱湘兒一雙杏眼又瞪圓了,惡狠狠地瞅著楊淩。盡管這場面看起來是那麽旖旎暧昧,叫人見了浮想翩翩的,不過兩人臉上都掛著淚珠,這就有點怪異了。過了好久好久,楊淩才意識到自己對小公主又多了一條冒犯大罪,他像被燙了似的一下子跳起身來。

朱湘兒被死死擠壓住的胸腔忽然得到了自由,她“呼”地喘了一口大氣,可是盡管失去了壓制,原本張牙舞爪的她還是軟軟地躺在那兒,怯生生的一動也不敢動。

白鼻子楊小醜坐起身來,他也不說話,默默地在床邊坐了一陣兒,忽然站起身來從床頭摘下懸掛的佩劍,湘兒一雙閃著淚光的眼睛愕然望著他,楊淩很光棍地把寶劍往榻上一丟,雙手一背,說道:“罷了!我楊淩欠你的,現在怎麽也還不清了,我也沒旁的辦法了,你要是不甘心,幹脆殺了我算了!”

“幸好我的軟甲片刻不離身,她一劍刺不下去,大概就能放棄殺人念頭了吧?女人的狠勁兒很容易消磨的,但願她也屬於那種正常的女人。”楊淩緊張地想著,同時雙腳點地,氣力集中,準備小公主萬一胡砍亂刺,就拔腿逃命。

湘兒公主聽了他的話心中一陣氣苦:“瞧你那臭德行,一副奸臣相還裝得正義凜然的,吃虧的是我,你個占便宜的狂個什麽勁兒呀?”

她忽地一下跪坐起來,“嗆”一聲拔出寶劍,雙手執劍,狠狠抵在楊淩胸口,楊淩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卻一步未退。

屋子裏變得好靜好靜,船舷拍浪的聲音和兩個人的心跳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好半天,湘兒公主忽然說話了:“我沒別的辦法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就是有一萬個自覺委曲的理由,你也得負責!”

“我明白!你動手吧!”

楊淩負手挺胸,白鼻子高昂,臉上還有兩串淚痕,一副英勇就義的光輝形象。

朱湘兒咬了咬嘴唇,一口弧形貝齒襯著淡紅色唇瓣,那唇瓣嬌嫩得像杏脯兒似的誘人。她的狠勁兒消失了,很哀怨地道:“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一世清白全葬送在你的手裏了,殺了你,你讓我怎麽辦?姓楊的,我認命了,你娶了我吧!”

“啊?”楊淩霍地張開眼睛,驚愕地看著她,失聲道:“這不可能,你是公主,我已成親,我怎麽可能娶得了你?”

朱湘兒發起狠來,她兩頰暈紅,憤懣、蠻橫地道:“自古艱難唯一死,娶我難道比死難?用什麽辦法我不管,你是男人你解決!”

除了嫁他,也真沒旁的法子了,兩人若非夫妻,到了這個份兒上朱湘兒除了一死已經別無選擇,若是成了他的媳婦兒……老公看老婆,天公地道,就算人家天天看,你管得著嗎你?

……

“自古艱難唯一死,如今卻比死還難!”

彭老太爺氣得哇哇怪叫。手底下原本隸屬於東海群盜的手下們也摩拳擦掌:“老大,幹吧!哪有受這種窩囊氣的,他豎起洪武皇帝的靈牌畫像,咱們就得束手挨打不成?”

“大人,打不得,打不得呀!”千戶龍地虎在耳邊不斷地吹風兒:“老爺子,這可不是兒戲啊,想當年燕王靖難,建文帝那可是太祖皇帝親自立下的傳人吶,燕王連他都敢反了,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但是鐵鉉在濟南城頭供起太祖皇帝的靈主牌位,燕王就楞是困城一個多月不敢放上一炮啊,那時候一旦兵敗就是滿門抄斬了,他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您能和他比嗎?您這一陣亂炮下去,把太祖的畫像和靈主牌位炸的一塌糊塗,那就是抄家滅族之罪啊!

大人待屬下關切愛護、視同心腹,所以屬下有句大不敬的話不能不和您說說,您這一通炮打下去,皇上心裏肯定高興,可他心裏再高興,最後都得砍您的頭。大人啊,咱們還是先撤吧,要麽想個妥當的辦法出來,要麽稟報了皇上再做定奪。”

彭鯊魚肺都快氣炸了,瞋目喝道:“難道就任由他們這樣大搖大擺地攻到南京城下?他們要是在盾牌上、兵器上都裹上太祖皇帝的畫像,豈不縱橫天下,無人能敵了?”

龍地虎忙道:“大人放心,他敢在殺人的兵器上裹以太祖畫像,那就是大不敬,這樣的事他們不敢做的,其實咱們現在照樣……”

“轟!”一枚炮彈在他們船側激起一陣巨浪,龍地虎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繼續道:“其實咱們現在一樣可以開炮啊,就是不能打中太祖的畫像,這仗打得束手束腳,還能贏麽?

萬一損失幾艘戰艦,那就得不償失了。打船而不能打帆,咱們就太吃虧了,他們船多人多,一旦靠上來,咱們走都走不了,不是把戰艦全都白送給他們了麽?”

彭鯊魚跺跺腳,眼見對方戰艦越來越近,便怒不可遏地道:“來人吶,炮口放低,千萬小心著,不要打高了,怎麽也得轟他幾炮,最好轟沈幾艘,奶奶的,這仗打的,老夫快要憋死了。”

“轟轟轟轟!”朝廷水師的大炮開始怒吼了,同樣的佛郎機炮,水師的炮火射速和準確度遠勝於對方,一開始把楊子喬嚇了一跳,還以為朝廷官兵發了瘋,根本不在乎太祖的靈牌和畫像,及至發現對方把炮口壓得極低,許多炮彈直接射進水裏,不禁放聲大笑。

這樣的距離和炮火密度,如果硬沖過去,雖然最終仍是勝利,但是難免要被擊中幾艘戰艦,造成沈船損失。

楊子喬是洞庭湖的大水盜,慣常對付官兵官船的,水戰經驗豐富,絕非庸才可比。他立即拿出慣用的戰法,拋錨停進,喝止所有大船,然後揮旗命令小船進攻。

一時間,一百多條網梭船跟螞蟻似的沖了出來,這種戰船其形如梭,竹桅木帆,每船不過三四人,裝備有火銃、弓箭,大船若被這些小船纏上,那就如群蟻啃象,十分難纏。

此外還有兩頭尖翹難辨首尾,進退如飛,機動靈活的鷹船,以及連環船、子母船數十艘,在網梭船的掩護下向前駛進。這些船全是利於內水江河湖泊作戰的小型戰船,尤其是連環船和子母船。

連環船長不過四丈,其實是兩條船用鐵環連接來的,前船船頭有巨大的倒須鐵釘,船上載有火球、毒煙球、火雷彈,後船裝載士兵用火銃、弓箭掩護,一旦撞在敵船上,倒須鐵釘就釘進敵船再難脫身,這時就可解開鐵環並點燃各種火器,然後把後船飛快駛離,前船則燃起烈火爆炸,把對方的船舷炸開。

子母船與其作用形似,只不過模樣不同,它是大船包著一個小船,在大船上裝載引火、爆炸之物,釘在敵船上後,小船駛離,留下大船引燃敵船。

彭鯊魚等人都是識貨的,這麽多小船兒駛來,以佛朗機炮的速度也來不及對付,而且對方的大船不能打,窮於應付這些小船的話又得防備大船上的火炮,萬般無奈之下,彭鯊魚只得怒吼一聲:“撤!”

朝廷的水師空有強大的戰力,奈何火炮卻打不過紙張畫像,他們只能含恨退縮。在現代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當時卻是順理成章的,一個禮、一個孝,再加上皇家為了維護帝王的至高尊嚴和無上權威,必須神化、不可觸逆化先帝的政治需要,造成了這樣怪異的戰爭場面。

楊子喬得意洋洋地命令赤龍舟、蒼山船、車輪舸齊齊追趕,最後才是三桅炮船和福船,剛剛追趕了一陣,“轟!”水面上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一般中型戰船搖晃了一下,船舷破了一個大洞,冰冷的江水“嘩嘩”地灌了進去。

未過片刻,又是一艘船側爆炸,大明的水師正在撤退,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放炮,這是怎麽回事?楊子喬大驚,他發現輕型船只都能安然駛過去,而前邊那兩艘被炸的船都是吃水深的戰艦。

他心中一動,立即命令艦隊放緩行速,然後調了幾艘小船過去察看,發現爆炸處果然在水下,江水倒灌迅猛,兩艘戰艦的艦身已經傾斜,於是趕快派出多艘小船接應船上的人下來。

他聽說過明軍水師研制出了一種新式武器,叫做水雷,可以在水下攻擊敵船,可惜寧王用盡辦法,福建軍器局列為最高機密的這種武器始終沒有搞到,想來就是這種東西了。

這一來對寧王叛軍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威脅,要是前方有敵艦在,哪怕冒著炮火這些亡命徒也敢攻,可是現在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敵人,你得每時每刻都提防被他擊中,這樣的敵人哪怕只有一個兩個,也沒人受得了。

盜匪船上多的是雞鳴狗盜之徒,雖然最擅長的就是歪門邪道,可是倒真讓他們想出了辦法。他們臨時停船,跑去兩岸漁戶家中搶了幾十張魚網,把魚網綴連起來,下邊墜上重物,然後由小船拖曳著攔江而行進行拉網式排雷,重艦隨在後邊,這一來安全是安全了,行進速度卻如同龜爬。

可是除此之外再無良策,他們也只能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時不時地停下來清理一下攔住的破爛和偶爾刮住的水雷,用繩索補一補破爛的魚網,然後繼續前行。

彭鯊魚因為來內河作戰,根本沒有放下幾枚水雷,這東西放下去等於是自毀黃金水道,一旦戰事結束,整條江清理起來實在是太難了,到那時靠江吃飯的,不知要餓死多少萬人,所以他只布下四枚水雷以為疑兵之計,然後便逃之夭夭了。

……

正德過江了,許泰身負守衛南京的重責,且前方探馬來報,寧王已棄了安慶城,孤註一擲直奔南京,所以不敢前來迎駕,關大人和馬昂,以及南京六部的高官趕來江邊迎駕。

眾官員還沒參拜完畢,彭鯊魚的戰艦就急急忙忙地退了下來,正德的艦隊雖見對方打的是大明旗幟也絲毫不敢大意,早早派船迎了上去,勒令他們停船禁行。彭鯊魚聽說皇帝已經到了,不禁喜出望外,老家夥風風火火地跑來見皇帝,要請他對這種無賴仗拿出個章法。

楊淩沒到前艙去,這位天子面前第一紅人,威名赫赫的國公爺遠遠地躲在後邊,就他現在那副形象實在不宜見人,官場上對於形象是十分註重的,形象太差的人,縱有才學也不準坐堂為官,楊淩貼著個白鼻子,要是在百官面前露相,不免被人傳為笑柄。

三位公主換上了侍婢的服裝,和唐一仙四人站在一起。楊淩偶爾眼神溜過去,都會看到永福公主歉然、關切和溫柔的眼睛。因為楊淩已經對她解釋過,上船時由於船體搖晃,不小心碰了鼻子,痛楚難忍,臨時溜去找太醫了,這才沒有去見她。

永福公主心疼還來不及呢,哪還顧得上自己的套郎大計,可楊淩也不敢多看,那眼神兒一瞟過去,就會發現旁邊多了兩道目光,那是湘兒公主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正在看著她們家養的那只貓兒,一只偷腥的貓兒。

楊淩只得趕緊移回目光來:唉,總算花言巧語地暫時穩住她了,可……怎麽娶她過門兒呀,那不是比登天還難?好在湘兒還小,車到山前必有路,拖得一時是一時……

楊淩正對自己那顆受傷的心不斷做著心理輔導,忽然發現龍舟前方正德皇帝不知因為什麽事大怒起來,面前的官員跪倒了一片,在那兒連連磕頭,唐一仙見狀連忙走過來悄聲道:“大哥,你快去看一下,他還沒下船呢,這又發什麽瘋了?”

楊淩點點頭,輕輕摸了摸他造型獨特的白鼻子,大踏步地走了過去:“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鬧心!”這就是威國公爺南巡以來的深切感受。

“豈有此理,如此宵小之計,就讓你掩軍敗退,任由叛軍直趨南京?若是南京失守,朕唯你是問!”正德在怒吼。

彭鯊魚赤紅的臉龐都有點發黑了:“皇上,叛軍高懸洪武皇帝的畫像和靈牌,臣子們不敢動手啊!刀槍無眼,萬一傷了洪武大帝的神主靈牌,毀了畫像,那是大逆不道啊,小臣匆匆趕來,就是為了向皇上請旨的。不過小臣退兵之時曾在水中遺下四枚水雷,諒來可以阻滯一下他們的行程,可是現在也得早做準備了,這疑兵之計難以持久呀。”

正德大怒:“請什麽旨?寧王無君無父,起兵造反,眼裏哪有大明?哪有洪武皇帝,如此伎倆只是用來捆縛我們的手腳。不要理他,給我馬上返回去,打!狠狠地打!”

“皇上不可!我們是天子之師、正義之師,豈能遺人以柄?為求一戰之勝,炮轟祖宗靈位,這是大逆不道,豈是為人君、為人子孫者當有的行為?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咱們另尋良策。”

六部官員齊刷刷跪倒,連聲反對,把正德皇帝氣的恨不得擼起衣袖,沖上軍艦,親自操炮,給那狗仗人勢的寧王叛軍當頭轟上一炮。

就在這時,楊淩匆匆走了過來,拱手道:“皇上何事發怒?”

他那鼻音兒聽起來就和太監差不多了,南京六部的大員們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位仁兄才這麽短的時間不見,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正德臉色鐵青,怒不可遏地一拂袍袖道:“你自己問他!”

楊淩急忙向彭鯊魚問清經過,彭鯊魚對他大吐苦水,楊淩聽了想了一想,然後換上一副笑,用鼻音兒道:“諸位大人都起來吧,寧王兵馬這麽做,分明就是一計,可明知是計,咱們就是不能去碰破它,否則這道義上就自陷尷尬了。諸位大人所慮甚是,我再和皇上商議商議。”

勸起了群臣,楊淩向正德皇帝一拱手,向一旁示意道:“皇上,借一步說話。”

正德皇帝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一側船舷,望著起伏不定的波濤,他的心中也如波瀾般起伏不定。楊淩慢慢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皇上,洪武皇帝的靈主牌位和畫像不可輕易觸碰,您聽說過誰的家裏叔叔和侄兒打架,卻把祖宗牌位打得一團爛的麽?要是那麽做,外人只會罵這兩人忤逆不孝,會去理會誰有理誰沒理麽?”

正德皇帝怒道:“自然沒有在祖宗的宗廟祠堂大打出手的,可是也沒有打仗的時候把祖宗牌位頂在腦袋上邊的呀,這樣的無賴仗讓朕怎麽打?現在是什麽情形?他是反叛,是謀國之賊,是在謀朕的江山社稷呀。”

楊淩低聲道:“皇上,永樂皇帝在北平做燕王起兵靖難時,鐵鉉在山東濟南府也用過這一招,永樂皇帝雄才大略、一代霸主,還不是幹瞪眼使不上力?

為什麽?就因為別的事都能做,唯有這件事不能做,否則就是自棄道義,成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而且這罪名永遠也沒有辦法洗刷。

以子孫身份而冒犯祖宗,如果因為對方和自己正在打仗就可以這麽做,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情危急,就可以不要祖宗了?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如果事情緊急,就可以不要君父了?天地君親師,倫理綱常一旦崩壞,天下豈不大亂?”

見正德臉上的怒色漸消,楊淩又道:“再者,寧王謀反,用的是什麽名義?他謠言惑眾,詭稱受了太後密旨進京整頓宗室,說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血,而是抱養的民間嬰兒。

皇上,您毫無顧忌地一炮轟在洪武皇帝頭上,這不是坐實自己的罪名,給寧王叛軍送去一個有力的口號,讓他造反更顯得出師有名了麽?他會到處講,說皇上這麽做,正因為您不是朱家皇室子孫,所以才毫不在乎。

這樣的謠言一旦傳開,就算今天大敗寧王,甚至剿滅了所有叛軍,也會在民間一直傳下去,作為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血的有力證據,不但皇上總是被人在後邊指指點點,就是您的子子孫孫,也要經常為此苦惱了。”

“唔……”正德皇帝回過味兒來,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當初永樂先帝不敢以利炮攻城,怕誤傷靈主牌位,只能困城肉搏,我們現在也只是吃了這個虧?哼!那也罷了,朕的兵馬正在集結,就算不動用大炮,他也休想占了便宜。”

“那倒也不必,寧王既然這麽做,咱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正德皇帝眼睛一亮,追問道:“愛卿有何妙計?”

楊淩近前一下,對他低語幾句,正德皇帝呆了一呆,忽地仰天哈哈大笑。笑完了他嗵地一拳擂在楊淩胸口,讚道:“真有你的,若論歪門邪道,天下無人及得你,哈哈哈……”

正德皇帝向前兩步,招手道:“杜甫,來來來。”

隨駕南行的司禮太監杜甫忙一溜煙兒跑到他面前,正德囑咐幾句,喝道:“去,馬上準備,一會兒交給水師的彭將軍。”

“奴婢遵旨!”杜甫答應一聲,領著隸屬司禮監、尚寶監的幾個太監匆匆奔進船艙去了。

正德皇帝又送回船頭,肅然問道:“水路情形如此,陸路如何?你們還沒有說完,繼續。”

馬昂忙道:“是,臣等出發前,得悉寧王軍久攻安慶不下,於是繞過安慶,兵分兩路,徑往南京城而來。許泰、江彬兩位將軍正在城中備戰,依路程看,他們走陸路要比水路難行得多,大約明日辰時方能抵達南京地境。”

正德皇帝冷笑一聲道:“好!那朕就與他決戰於南京城下,叫他知道知道,我這個少不更事的侄兒皇帝的厲害。退下!”

迎駕的眾文武一聽,急忙施禮退下船去,在碼頭靜候,趁此機會,正德對楊淩道:“朕馬上擺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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